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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4-27卓佩丽:数十年醉心粤剧 热土绽放杜鹃红

来源:深圳晚报发布时间:2016-04-27

我15岁就走上艺术之路,经年累月苦练唱念做打,才能在戏剧舞台上绽放光彩。一出粤剧《香女河》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让我走出县城看世界;一部粤剧《情系中英街》成就了我的艺术生涯,让我的名字刻写在艺术殿堂中。

感恩深圳,一切都是这座城市带来的机遇成就了我。在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推动下,我从一名演员蜕变成幕后,身体力行、推广粤剧以致敬深圳,并传道授业、培育小梅花以传承艺术事业。

卓佩丽
现在的我已不再困惑、彷徨,我感恩生命中的所有际遇,无论是和风细雨,抑或跌宕起伏,想起过去的一点一滴,仍然会为之触动。感恩深圳,这座城市成就了我,感恩亲友,有他们无条件的支持我才能在这条路上走那么远.虽然现在不同以往,没有大众演出的舞台,但更大的发展空间仍需要人们努力创造,我有热情、责任、毅力去做粤剧的传承和推广工作。

经过17年的艺术演绎沉淀,我的舞台技艺愈发精湛,在1998年被授予第十五届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项——梅花奖

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的家乡是广东电白县,父母是中学教师,我自小就是校园文艺宣传队的骨干,经常登台演出。12岁考上电白师范附中文艺班,接受艺术启蒙教育。初三毕业之际,广东湛江戏剧学校招生,当时我不知道那一届是学粤剧的,以为是唱歌跳舞的文艺表演就报了名。那时广东省只有两间戏校,在县城里举办艺校招考是件新鲜事,因此吸引了很多人到县文化馆参加考试。轮到我时,我往台上一站就感觉与艺术有缘,唱了一曲《泉水叮咚响》,得到老师赏识,一路过关斩将、从数千人中脱颖而出。

父亲对我学戏很抵触,在戏校3个月试读期间,曾三番五次劝我退学回到高中念书。时任校长何德说服了他,说我很有天赋,具备花旦的素质条件,应该让我在艺术上自由发展。我开始学粤剧已15岁,年纪不算小,仍然从吊嗓、劈叉、下腰、打板钉练起,很苦很累。这时我成长路上的伯乐——何德校长,不仅在我困惑时排忧解难、答疑解惑,还利用闲暇时间给我们补诗词格律的文化课,我只得加倍努力、刻苦训练,好在我领悟能力强,很快就在戏校崭露头角。我学演的第一部现代剧是《江姐上山》,第一出传统戏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在这出开山传统戏中我饰演穆桂英,一亮相就有正印花旦的风采,这时候我在心里许下诺言,要成为舞台上的角儿。

1984年我从戏校毕业,赶上湛江、茂名地市分家,都成为独立的地级市,我就被分配回茂名市。电白县粤剧团当时正要纳新,我当年是从电白考出去的,于是顺理成章地回去挑梁。那时候时兴剧团下乡,经过数年在团里每年至少200场演出的磨练,我的技艺愈发成熟。1989年广东省第三届戏剧节,我代表茂名主演《香女河》第一次在省城亮相,引起戏剧行家的注目。

《香女河》这部戏改变了我的命运,省文化厅派出节目选拔小组的专家领导关汉、吴世枫、马明晓,发现我是艺术节上难得的好苗子,于是把我推荐给深圳粤剧团,而电白县就当输送一名人才。当时深圳粤剧团也在广州演出,团长曾文炳看过我的演出后对我赏识有加。但电白县领导不舍得,认为我刚代表茂名初露锋芒,转眼就要离开不合情理。后来时任茂名市副市长黄庆道感到留不住我了,就选拔我进市粤剧团,回馈茂名一段时间,再送我去深圳。就这样,我和深圳就有了个一年之约。

约定期限未满,曾团长就信件往来,以示提醒。当时他给深圳市文化局撰写了一份报告,并以粤剧团的名义给黄市长写了感谢信,人事调动方面从不用我多费心思,只给我寄来了一个剧本,等着我演重要角色。其实我和深圳粤剧团早有渊源,1988年我曾到深圳看了冯刚毅主演的《阴阳怨》,和黎小玉主演的荒诞戏《潘金莲》,对深圳粤剧团很向往。曾团长这番求贤若渴的举动让我很感动,坚定了我去深圳的决心。1991年我就正式调来深圳了。

《情系中英街》华丽蜕变

上世纪90年代的深圳粤剧团编导演齐全,冯刚毅、黎小玉、郑秋怡、苏春梅等名角辈出,从主演到普通演员都是颇有名气的老倌;剧团艺术氛围也浓厚,《鸳鸯泪洒莫愁湖》、《情僧偷到潇湘馆》《风雪夜归人》《阴阳怨》等名作,在全国都叫响。那是剧团最强盛的巅峰时期,我遇到的搭档和演出的剧目都很经典,艺术之路如鱼得水,我刚来就与冯刚毅搭档出演《双枪陆文龙》《春郎削发》;后与郑秋怡搭档演《红楼梦》,郑秋怡饰林黛玉、我扮薛宝钗,两人风格对比鲜明,叫好又叫座;排演著名编剧家陈冠卿的《碧海狂僧》时,冯刚毅、黎小玉领衔主演,我演二号花旦秋蝉。

1992年随剧团到新加坡连演24场是我第一次出国演出。那时候,我在深圳粤剧团每年不下100场演出,唱念做打得到锻炼、咬字运腔有所提升;排演的戏中有新编历史剧、现代戏,我在刻画人物、塑造形象的表现力较强,青衣闺门刀马旦样样皆通。

后来剧团创作《情系中英街》,各级领导都很注视。全省遴选演员时,很多人认为我年纪轻、资历浅,担忧不能把握角色,结果在排练场上,我塑造的人物形象让人眼前一亮,到场审查的市委宣传部、文化局领导当即拍板,决定由我出演剧中主人翁。

1995年,《情系中英街》剧组到北京参加全国戏曲现代戏汇演,这是我第一次在首都舞台亮相。演出结束后,这部创新的现代戏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省委宣传部很重视,主抓剧组反复打磨、完善剧本,数易其稿后,人物塑造有了变化,舞台呈现也有了提升。

1996年,《情系中英街》获得了中宣部颁发的“五个一工程奖”,实现了当时广东戏剧界在这个奖项中零的突破,也是深圳市首次在该奖项中大放异彩。1997年,我凭主演《情系中英街》获文化部第七届“文华表演奖”。

当我领回文华奖后,时任市文化局局长苏伟光提议,策划我的个人专场演出,以冲刺夺取梅花奖。剧团领导、演员都全力以赴筹办《热土杜鹃红》,热土指的是深圳,杜鹃则是深圳市花。专场由《杀嫂》《贵妃醉酒》《见判》这几个折子戏组成,我塑造了潘金莲、杨贵妃、李慧娘等经典艺术形象。深圳市委原书记李灏还为我题字“粤剧新人辈出,南国红豆飘香”,深圳市原副市长李广镇则题“热土杜鹃红”。经过17年的艺术演绎沉淀,我的舞台技艺愈发精湛,在1998年被授予第十五届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项——梅花奖。在杭州颁奖时,省剧协常务副主席吕成忠代我领奖,而我代表深圳去英、法、德、意、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巡演,在艺术团员中我是唯一的戏曲演员;1999年,我再次随团去了美国旧金山、洛杉矶、拉斯维加斯演出十余场,观众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上个世纪90年代末,《贵妃醉酒》演出剧照,卓佩丽(中间)饰演杨贵妃。

笔记本摞起来足足半米多高,我右手握笔杆的手指都长了茧子;除了上课、排练,其余时间我都在剧场度过,看了80余个剧种、500多场戏

国戏中戏研修4年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2000年,深圳市事业单位开始实行人事制度改革,深圳粤剧团是试点单位,人事变动让我感到无所适从。当时还有很多猜疑,说剧团要解散了,一度人心慌慌。而我树大招风,招致弹劾、排挤,我感到既愤怒又难过。

在困惑和低迷中,我想起老父亲的心愿——让我读大学,我想圆他的梦。同时我认为演员仅依靠舞台,社会经历有局限性,很多名家、名演员演了一辈子戏,最终都销声匿迹。从一个名演员到成为表演艺术家,不能光靠技术技巧,我缺乏系统的理论知识。这时候我就想到了学习,一来可以调整心态,二来将演出经验积累归纳成理论提升自我。

决定去北京进修时,我花了一番工夫备考。那时我已是国家二级演员,拥有副教授职称,去院校是极容易的事,但不高考就拿不到毕业证,于是我选择参加全国成人高考。当时高考地点在翠竹路一所中学,我从医院里出来考试,住院期间病床枕头底下就压着教材书籍。成绩出来后我考了300多分,比艺术生重点高校录取分数线高,加上曾经获奖无数、高级职称等加分项,我被中国戏曲学院录取。

当我乘坐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后,走出机场大门,眼前的景致顿时开阔,阳光照耀在马路两边的白桦林上,我就预感生活会有变化。来到北京3个月后,我在剧院门口遇见了一位深圳故人——作曲家王佑贵,他形容我当时的状态就像老树发了新芽。

国戏毕业之际,中央戏剧学院教授丁扬忠、郦子柏推荐我读中戏导演系的高研班,说读导演系不是为了做导演,而是全面学习掌握舞台,有助于我刻画人物。因此我又在中戏读了2年,朝着由演员转做学者型的表演艺术家目标前进。在北京求学的4年里,我详细记录了30多位硕士、博士导师的讲课内容,笔记本摞起来足足半米多高,我右手握笔杆的手指都长了茧子;除了上课、排练,其余时间我都在剧场度过,看了80余个剧种、500多场戏,参加了各式各样的艺术节。沉醉在艺术学术氛围里,我愈发感到学而后知不足。

我的国戏毕业作品是《雁南飞》,中戏结业作品是话剧《雷雨》,此外,我还学习了《擂鼓战金山》《霸王别姬》《痴梦》等京昆剧目。深圳市文化局领导来北京观看了我的汇报演出,结束后提出把《雷雨》改编成粤剧,拿回深圳演出,算是给经济特区一个交代,我于是紧锣密鼓地筹划此事。

卓佩丽在指导孩子学习粤剧。

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剧团,没想过要离开舞台,不去北京是因为对这片土地有责任感和使命感,不愿离开剧团是因为对这个舞台有依恋和热情

再遇粤剧团改制

2004年我学成返深,正赶上深圳粤剧团第二次改革,作为全国文化体制改革试点单位,粤剧团要变成股份制。这场改革历经3年,最终因未达到规定投票数而不能继续。2006年,市事业单位进行转企改革,粤剧团的身份从事业单位变成文化企业。这场旷日持久的改革落下了帷幕,深圳粤剧团在过程中不断地摸索、试验、总结,最终理清了脉络、找到了路子,却损耗了艺术创作和表演人才。

回到深圳后我天天都在开会,没有演出、没有创作,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很多人为我担忧,劝我到北京另谋发展。当时北京市文化局和中国歌舞团都需要血液,在那里可以沉心创作,而我不置可否。市宣传文化部门领导来到剧团调研,时任市文化局局长陈威建议我转行去龙岗、宝安的单位,时任市文联主席董小明则建议我去戏剧文艺协会,就当作是“曲线救国”。

我知道领导是出于爱才,最早改制单位是市歌舞团,股份制后的歌舞团被企业收购,演员大多去了群众艺术馆,而有盛名的熊家源、余凤兰则连人带编去了市音乐家协会,领导的意思是让我效仿他们。当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剧团,没想过要离开舞台,不去北京是因为对这片土地有责任感和使命感,不愿离开剧团是因为对这个舞台有依恋和热情,因此既感恩领导赏识我、惦记我,又感到不甘心和难过。

2005年3月,我被调去宝安区文联担任艺术指导,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选择。宝安有粤剧的土壤,粤剧的历史文化渊源得到了传承,我认为这里有发展的空间。于是去宝安报到那天,时任宝安区文联副主席方斌领着我在区政府办公楼跑上跑下、找人签字。

宝安区戏剧进校园活动开展至今,已培养出92朵“小梅花”,引起了市里相关部门的重视。其中,获得小梅花的粤剧娃在赛前都经由我“一对一”亲身指导

11年幕后培养小梅花

2008年教育部办公厅发布开展京剧进中小学课堂试点工作的通知,全国范围内兴起一阵传统戏曲教育热潮。早在2007年,宝安区就开始了粤剧进校园活动,但工作推进缓慢。不同于京剧,粤剧本身没有体系,师资力量也得不到保证,民间组织开展的传承工作仍不足以形成系统进入教学,因此遭到家长反对、学校老师不理解。

这时候教育部门领导找到了区文联主席戴有斌,戴主席让我去协助工作。这以后我在沙井、福永、松岗街道的13所学校亲力亲为给粤剧老师和学生指导,并在逢周末和寒暑假开办粤剧集训班。除了指点孩子之外,我还指导教授粤剧的老师,因为仅凭我一人之力很微薄、很局限,通过培训老师,让老师再去覆盖人数更众多、范围更广的学生。

2009年,我指导的孩子霍仟获得了中国少儿戏曲小梅花金奖,她是我培养的第一朵“小梅花”。她跟我学习时年仅12岁,去年考上武汉大学艺术系,上大学前还特地来深圳拜访我,说我是她的启蒙老师;还有个孩子杨薪静,学过2年京剧要改学粤剧,我就指点了她一段时间,后来她被广东省粤剧院破格录取。这两个孩子都是通过我的指导之后,去了专业戏剧学校,还有很多戏剧娃先后考入国戏附中。

宝安区戏剧进校园活动开展至今,已培养出92朵“小梅花”,引起了市里相关部门的重视。其中,获得小梅花奖的粤剧娃在赛前都经由我“一对一”亲身指导,我和孩子、父母、老师们的关系融洽。

2006年始,我连续担任了两届宝安区政协委员;2010年,我担任了深圳市第五次党代会代表,参政议政也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2012年,我以个人名义成立了工作室,迄今为止非物质文化传承、普及、推广工作,都水到渠成。宝安的粤剧文化氛围浓厚,除了我的工作室外,少儿粤剧中心、宝安区粤剧粤曲协会也落户到沙井街道。这样就能在孩子心中播下粤剧的种子,待到他们成长,粤剧才能在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中薪火相传,这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最好的传承工作。

卓佩丽

1965年11月生于广东省电白县,现任深圳市宝安区文联副主席,粤剧表演艺术家。先后毕业于广东湛江戏剧学校、中国戏曲学院,结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导演艺术研究生班。1991年调入深圳市粤剧团,担纲主演《情系中英街》《热土杜鹃红——卓佩丽粤剧艺术专场》《山乡风云》《金莲新传》《盘丝洞》等40多部优秀剧目,曾获得全国戏曲现代戏汇演“优秀表演奖”、文化部第七届“文华表演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和第十五届中国戏剧“梅花奖”。演出足迹遍及欧、美、东南亚及港、澳、台,两广城乡及首都舞台。享受国务院和深圳市政府特殊津贴。

口述时间

2016年4月15日下午

口述地点

福田区上步中路1004号 深圳市政协贵宾厅

本期采写:

深圳晚报记者 曾惠怡

前期统筹:

王外平 梁琼月 黄晓天

后期统筹:赖丽思

本版历史图片由受访者供图

编辑:蔡励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