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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象棋大师刘适兰印象

来源:王绍培发布时间:2013-04-24

    深圳市政协杨先生一日给我电话,说是《深圳文史》有个推介深圳文化名人的栏目,最近想介绍一下刘适兰,他代为组稿。杨先生在电话里说,我会一点象棋,你会一点围棋,我们虽然都不会国际象棋,但是,棋理是相通的嘛。再说,刘适兰成名的时代,我们正好在大学读书,然后毕业工作,对于刘适兰取得的赫赫战功以及时代背景,现在的年轻人未必清楚。所以,写她你是最合适的了。

    杨兄说得不错。我们对国际象棋固然不懂,但是,对刘适兰这个人倒是并不陌生。她1979年获得全国冠军的时候,我们上大学二年级。此后她连续九次获全国国际象棋女子个人冠军。1982年她获得女子国际象棋国际特级大师的时候,我们大学毕业走上社会。我们不止一次地在广播中、在电视上、在报刊杂志中看见她,在那个刚刚开始学会运动员之偶像崇拜的年代,对于这样一个多次为国争光、多次获得各种荣誉的“一代天娇”,用天下谁人不识君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我还记得她年轻时候的形象,大致上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孩,具有一种中国女子特有的、含蓄内在的美。再往后,长江后浪推前浪,刘适兰慢慢淡出江湖,归隐大学校园,消息日少,几乎有一点不知所终的味道。忽一日在深圳棋院看见她的大名,原来她在深圳,且是深圳棋院的总教练。

    2002年12月20日早上,杨兄邀约刘适兰与大家一起茶叙。我在特区报业大厦42层的西餐厅恭候他们来到,一眼就看出了刘适兰。不过,假如是换在大街上,大概是不敢说认得出来的。就像一切别的在深圳的风云人物一样,刘适兰现在也是极绚烂而归入平淡了,在她的言谈举止中,一派普通和平易,几乎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人曾经沧海。寒暄几句,大家坐下来,我自然视茶叙为采访的良机,而刘适兰对于我的老生常谈或“老生常问”保持耐性,大多简单作答。比如说到她12岁开始学习国际象棋,17岁就取得全国冠军。而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天才,只是当时下棋的人少。比如说她承认自己可能有些天分,但主要是非常喜欢国际象棋。又比如她说到1992年来深圳,已经10年过去。现在家在深圳,安居乐业。说到对深圳的感受,刘适兰说,如果不来这里而留在北京,大概接触的人会不大一样,但是生活肯定没有在深圳好。杨兄说这里的气候好,刘适兰说,那倒不一定,她更喜欢北京的四季分明。不知道怎么就说到有一年在阿联酋的比赛,刘适兰说他们真大方,一场国际象棋比赛,他们花了一亿美金,所有的选手来回的费用全包,还大派其礼,真是太有钱了。她还说,当年在阿拉伯的一个国家比赛,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而奖品常是一辆豪华轿车。如果早点知道消息,那轿车肯定是我们的吧?刘这样说的时候,脸上依稀有些当年跟同伴玩笑的神情,一闪而过。当年大概就是这样遗憾和玩笑的。不过,就算是说到这些,刘适兰的脸上还是平静一片,眼睛里也几无特别的表情,她只是以一种拉家常、说闲话的姿态娓娓道来。没有多久,可能是棋院方面来电话,说到比赛场地有冲突的事要她去协调解决,我们遂约定择日再聊,而我也要求她提供一些资料,我好好做做案头工作,备备课。

    随后的几天,我看了刘适兰委托人带来的材料。其中有一篇报告文学《第一个特级大师》写到她的成长经历。关于她少年的一段,似乎着重的就是她如何刻苦,比如她笃信一句格言,这就是“勤奋可以弥补天资的不足,而天资永远弥补不了懒惰的缺陷。”成都冬夜3点,刘适兰就起床“打早谱”,而且常常如此;春节,姐妹们邀邀约约逛公园,走亲戚。刘适兰却要求妈妈把自己锁在家里,研究各国高手的棋谱;1976年,川北大地震波及成都。许多人搭棚住在外面,以防不测。刘适兰却和教练曾子林稳坐棋校楼上,面对“战火纷飞”的棋盘,杀得难解难分,突然,房屋摇晃,人声鼎沸。“地震了!”楼道上响起飞跑的脚步声。然而,他们对这此似乎一无所知,直到同伴们敲门呼叫,才如梦初醒;她师从曾子林教练两年后,就可以在机会均等的情况下连赢教练六盘;后来,刘适兰更是能够创新,下出前人没有下过的棋……我想,刘适兰本身的才华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她付出的努力却可以肯定是日后成大器的更关键性的因素。因此我想起那天在报业大厦刘适兰说的话,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个时候的孩子聪明,但是,能不能像我们一样吃苦就不一定了。可能正是她能够吃平常人吃不了的苦,所以,刘适兰12岁开始学棋,17岁就获得了全国冠军,更在20岁的那年获得女子国际象棋国际特级大师的称号,这个登顶的速度显然是非常惊人的。这篇报告文学对刘适兰当时取得成就后回到北京的情形有这样的描写:“刘适兰回到北京。她,还是那样朴实无华,文质彬彬。清淡的目光,不喜也不忧;平静的谈吐,不高也不低;细匀的步子,不快也不慢。”

    12月24日晚上,我们在深圳一酒楼晚餐。刘适兰“还是那样朴实无华,文质彬彬。清淡的目光,不喜也不忧;平静的谈吐,不高也不低;细匀的步子,不快也不慢。”她的性格和为人,已经有一种超稳定结构了。我们开始先聊到她的家庭。刘适兰只简单地说,她父母都是教师。过去似乎带给刘适兰不大愉快的回忆,所以她不想多说什么。这些不愉快到底是什么?它一定影响刘家女儿的性格和成长。可惜的是刘适兰不大愿意说到这些。我便问她,学国际象棋之前学过什么没有?她说没有。那读书成绩很好吧?她说是的,几个姐妹的成绩都很好,在班上都是尖子。刘说,那个时候也有类似现在这样的兴趣班。她姐姐是学围棋的,教练是中国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女子围棋八段孔祥明的父亲。成都的棋风盛啊。她学棋很偶然,反正都要学点什么。她妹妹学的也是围棋,后来没有走专业的路,但是工作后,参加桥牌比赛,却拿过全国的冠军——刘家女儿在棋牌方面的天赋可见一斑。我就说,那就是家庭成员的智商都很好。应该是父母的遗传了。刘说,她的祖上应该是书香门第,这对后面是会有影响的。聊过几句之后,我意识到刘适兰对自己在过去的岁月中取得的辉煌成就,兴趣甚小。于是我想,不如聊聊当年的花絮吧。我说,我还记得你年轻时候的形象,属于秀外慧中的一种,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刘适兰说,这些就不写到文章里去了吧?

    不过,我的看法倒有所不同。我想,过去大概正是刘适兰的严格控制把关,所以,我们见到的文章,只有刘适兰征战驰骋和凯旋而归的场面,幕后的故事却鲜为人知。现在,时过境迁,到了“往事不用再提”的时候,反倒不妨可以说说这些了。刘适兰觉得我说的也是有道理,也就说了些过去的故事。她说,当年追她的人确实很多。尤其是到国外比赛,外国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直接。一个希腊的牧场主,每当有刘适兰比赛,都会站到她身后观看,如果赢了就很高兴,输了就会哭。一场场地跟着。那你呢?我问她。她说她从来都没有跟这个牧场主说过什么,面无表情,“因为那毕竟是不可能的,还不如让人家早点了断此念,否则不是害了别人吗?”又说在当时的南斯拉夫的一出版商非常富有,也酷爱国际象棋,很想让她做他的儿媳妇,她也总是回避跟这个老板见面。队里经常安排她去跟人家应酬,她也总是公事公办,绝不会把私事也带进去。她早就不拿出国移民之类当回事。为什么这样呢?刘说,也真的不大喜欢去国外,首先,吃就不习惯。再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刘的性格就是这样吧?凡是认为不可能的事,就快刀斩乱麻,不会来一点点黏糊的。刘说,“有的女孩倒蛮喜欢这样,给谁都留点希望。”在国内,追她的人也很多,有些什么部长的孩子,也有喜欢她的。但是,刘还是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我倒是非常想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刘适兰有如此强烈的自尊心?这些只好去猜测了。我说,其实也无所谓门不当户不对啊,你可是“世界级”的人物啊。刘适兰说,当时也许是这样,但是,过不了几年,就不再是这样了。在这样的地方,我们确实可以看出刘超凡脱俗的一面,虽然她那个时候还在巅峰状态,但是,她早早就预知将来。而在她的内心,跟一般人想像的其实有很大出入。我说,当时,做一个运动员应该很有优越感吧?比如说,吃就比一般人好很多啊。又老是接触一些上层的人物。刘适兰说,吃的标准确实很高,伙食费比一般人的工资都高。接触的人也有很多很优秀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比如,由于是全国最年轻的政协委员,所以有机会接触到团中央的一些领导。胡锦涛当年看见她,总是说,小刘啊,怎么还那么年轻。非常平易近人。当年团中央书记宋德福的口才很好,开会之余,也常常找她聊聊天,开开玩笑。不过,在内心,其实自己倒很自卑,社会上不是说吗,运动员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所以很多的时候,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问她当年的生活情形。她说,很单调,除了训练,跑步,业余时间就看小说,很多文学期刊都找来看。琼瑶的小说全部都看完了。看过武侠小说吗?当然看过。但是,怕上瘾,不敢多看。刘适兰喜欢文学,后来上大学,学的也是这个。然后呢?然后大学毕业又回到国家队。后来呢?后来,后来就到了深圳。如果留在北京的中国棋院,现在已经是领导了吧?刘说,“也许是国际象棋部的副主任吧?不过,我的兴趣还是在教练上,我不喜欢去处理人际关系。”老公呢,是怎么认识的?刘适兰笑笑说,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好像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老公过去也有过接触。老公当时是国家体委的一个普通干部,“不过他有点特别吧?一般人见到我们都会来说点什么,他给我倒了一杯水,就走到一边去了。”啊,一生姻缘,始于这一“走”。下面的故事跟寻常人家基本相同,结婚,有一个女儿,学学国际象棋,也不打算走专业的路,但是,“拿过全国同龄组的亚军,获得中国棋协大师的称号,今年参加有专业选手参加的广东省运会比赛,拿过第三名。”我说,你做运动员是到顶了,做教练呢,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正高”。刘说,哪有的事,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也要参加考试、评选的。这倒是颇出乎意料,破格之事那么多,但是没有轮到刘适兰的头上。

    后来我们就说到“现在进行时”。这才是刘适兰的兴奋点。她说现在深圳的“国象”形势非常好,“我刚刚来深圳的时候,下国际象棋的,也就几十人吧?现在差不多有近两万孩子在学习国际象棋了。很多学校开了国际象棋班,所有学生都要上这门课。这在全国都少见。”想想也是啊,老年的下中国象棋,中年的下围棋,少年就下国际象棋了。原因呢,“深圳的孩子很多都是预备要到国外去读书的,国际象棋一是可以作为他们今后跟外国人交际的一种工具,另外,在不少大学,学国际象棋是可以争取到奖学金的,如果你学得好的话。”其实就是不打算出国,学学国际象棋也大有好处,“国际象棋下得好的,考大学没有问题。国内的清华大学近年特别喜欢招国际象棋成绩优异的学生。这些学生在学校的表现也非常出色。像我姐姐的女儿,既是国际象棋的高手,又在学生时代就有很多科研成果。这跟国际象棋的智力开发的功能肯定是分不开的。”刘适兰现在忙于国际象棋在深圳的普及工作,她脑袋里装的都是怎么推广国际象棋,怎么多搞些比赛。在这方面,她的“短处”暴露出来了。比如说,她不习惯跟老板打交道,愿意敬而远之。而在这个市场化的环境里,没有老板们的或者企业家的赞助,要把一件事运作起来是不大容易的。但是,看起来,这些事情还没有进入刘适兰的视野,尽管她来深圳已经10年,但是她的兴奋点并不在钱上,她的兴奋点在能不能“出人”,“如果能够出一个世界冠军,哪怕是青少年冠军,这辈子就算是没有白活了。”

    我想,刘适兰能够做运动员登顶,做教练,也会登顶的吧。时间会给我们答案。(作者系深圳特区报记者)

编辑:田小静